残星欲逝

【一八】八爷失忆了?! 活动文搬运存档~

你写我猜的活动文~虽然没有被猜对但是貌似评价还不错?我就厚脸皮当大家都还蛮喜欢的啦hhhhhh第一篇正经写完的一八文,主要是看多了各种佛爷花式失忆的梗,想反套路一次,看看如果八爷失忆了,佛爷会是什么反应。还想尝试下多视角的叙述,也不知道有没有成功……赶着死线写完的,所以最后结尾有点草率了,不过确实一直都写不太好结尾orz总之,谢谢大家的喜欢!话痨一个,依旧求评论求聊天~

 

001

我家爷上个月随佛爷下墓,摔了个狠的,磕伤了脑袋。


被佛爷带回香堂之后,他昏睡了好几天。他睡得人事不省的那几天里,佛爷天天都来探望好几次。


他醒来时,我瞧见佛爷露出了一个这么久以来最为灿烂的笑容,那一口白牙看得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谁知我家爷微微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他一番,开口道,“这位爷真是天生的好面相,非富即贵啊!不如我来给您算上一卦?您是想算事业还是姻缘呐?不准不要钱!”


佛爷僵立当场。


于是我手忙脚乱地又把大夫叫来,佛爷也阴沉着脸让九爷帮忙找来几个西洋医生,一番检查之后发现我们家爷一切都好,除了撞伤擦破的那些轻微皮外伤,以及摔没了一段记忆。


他的记忆好像回到了几年前佛爷还没来长沙的时候。


得知他并无大碍后,佛爷扔下一句“好好照顾他”,便急匆匆地走了。


那脸黑的哟,都快赶上炉灰了。

      

我家爷在家休息了快一个月,听五爷九爷几位相熟的絮絮叨叨细心交代,大致也是知晓了前因后果,还有他丢失的这段记忆中所发生的桩桩件件。我们爷那可是神算,心思玲珑得很,不多时便理清思绪,生活一切照旧,甚至比之前更为平静了些。


因为佛爷再没来找过他。

 

002

八爷再来府上是一个月之后的事了。


客厅里,他在离佛爷三米开外的地方,端端正正地坐着。

       

我怎么看怎么别扭。

       

想来佛爷也是这么觉得,因为我看见他悄悄朝八爷挪近了些。

       

“佛爷,不知您叫我过来府上,所为何事啊?”

“只是想问问你,身体怎么样了?”

       

嗯,他还把果盘朝八爷那儿推了推。


这要搁在往日里,八爷早该瘫倒在沙发上,边啃苹果边和佛爷唠叨了。

       

“一切都好,有劳佛爷挂念。”我听他礼数十足地道,“如果没有其他事,那老八就先回去了?”

       

“留下来吃个晚饭?我让管家吩咐厨房做了莲藕炖猪蹄。”

       

是啊,这都给您炖了快一个月了,好容易来府上一回,不如……

       

“不必了,多谢佛爷,我和五爷九爷有约,想找他们再问问这几年九门和长沙的具体情况。”他站起身拱手行礼,“那我先告辞了,改日再叙。”

       

见他干脆利落地起身就走,我急忙迎上前,“八爷,您这就走了?”

       

他先是有些茫然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反应过来,朝我笑道,“是啊,这就走了。”

       

我送他到门口,他突然没头没脑地对我说了句,“又要辛苦您跑一趟了。”

       

不等我反应过来,他便背着手施施然地走远了。

       

送走八爷,我回到客厅里,佛爷正靠在沙发上,一手扶着额头,满脸的无奈。

       

“佛爷,八爷他……”

       

“不用管他。”佛爷截断了我的话,想了想又加了句,“把做好的莲藕炖猪蹄打包送到他香堂里去。”

       

“是,佛爷。”我应下,退出门外。

      

 等我提着食盒到八爷香堂外时,他家伙计已经在门口候着了,向我道声谢,说八爷已经去了九爷那儿,走前嘱咐他来门口等着,说是会有人送东西来。

       

“您已经是第三个来的人了。”他这样和我说。

       

“不知另外两位是……?”好奇之下我追问了一句。

       

“第一个是二爷的徒弟陈皮,他已经连着好几天来给我家爷送糖油粑粑了;第二个是副官,拉来一车苹果,好几大筐的都放到后院去了,临了还在门口和陈皮打了一架,您要是来早一步说不定还能搭个顺风车回府呢!”

       

我不由失笑,不知怎么突然想到,佛爷说过,八爷神算,算天命,更算人心。

 

003


“爷您慢走,我们家爷说谢谢您了啊!”

      

 把买来的糖油粑粑抛给他家伙计,闻言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光嘴上说有什么用?怎么不去和师父说让他免了我跑这一个月的腿?

吃吃吃,噎不死你也腻死你。


这事还得从前些天说起。


那天我正守在小摊边给师娘买最后那几块糖油粑粑,冷不防肩上被人拍了一把,下意识地就要扣住肩上那只手顺势反剪,结果那人飞快地收回手,居然避开了。


我回头,一时间竟没认出那人,直到他歪头朝我露出个笑来,我才恍然惊觉这是那个算命的。他没戴眼镜,眼睛微微眯起,往日里见到他,他不是躲在张启山身后弯腰塌背的,就是能坐着绝不站着,能瘫倒绝不坐着,今日他笔挺地站着,却是比我还稍高一些。


我想起听师父说过,他前些日子下墓出了事,好像摔坏了脑袋。不过现在看来,倒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陈皮啊,你是来给你师娘买吃的吧?”

“关你什么事?”

“你看啊,这总共还剩下六块,糯米吃多了也不消化,不如匀我两块?”他和我商量,眼睛不住去瞟锅里逐渐熬化了的糖浆。


“先到先得,你不会连这规矩都不懂吧?”我斜眼看他。

“有事好商量嘛!不然匀我一块也成啊!”他好脾气地同我讨价还价,现在这眉眼含笑的模样倒是让我从他身上看到了几分从前的样子。我一直不明白,这长沙九门,为何独独容得下他这一门既算不得富贵,也没多大本事的,除了满嘴的胡言乱语,他还有什么本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若不是有那张启山罩着,他那点地盘怕是早就被人吞得渣都不剩了吧?


懒得再和他多嘴,我一气包圆了最后几块糖油粑粑,用荷叶裹好就走。快到街角时,我回头看了眼,他依然站在那儿,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个墨绿色的身影。

       

等我回到梨园,把尚还温热的点心给师娘送去,再到戏台外给师父看场子,又一次看见那个算命的,他坐在台下最好的位置,摇头晃脑地听着戏,很是陶醉。

       

戏台之上一曲终了,看客陆续散去,他反倒悠闲地喝起了茶,不时屈指轻扣桌面,似乎还在回味先前的曲子。

       

“稀客啊!”师父很快卸了妆,“老八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儿听戏啊?”

       

“二爷您这出穆柯寨,真是没话说!”那算命的放下茶盏,十分捧场地比出拇指,“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我这一段日子没听了,心里可还总惦记着呢!”

       

“说吧,来我这儿有什么事?”师父欣然受用。

       

“瞧您说的,我就不能只是来听戏的吗?”

      

师父上下打量他一阵,叹了口气,“还不是被你和佛爷缠怕了?哪次不是带着麻烦上门的?我都快忘了,你上次单纯来听戏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二爷。”我正无聊地盘算什么时候走,突然看到师娘从后屋走了过来。

       

“师娘您怎么过来了?”我赶忙跑过去扶师娘走到桌边坐下。

       

“我算算时间,想着二爷的戏应该唱完了,等到现在都还不见人影,就出来看看。”师娘笑吟吟地看着师父,“原来是在招待八爷,倒是我多虑了。”

       

“唉,夫人您和二爷感情甚笃,是我叨扰了二爷,要怪也是怪在我。”他连连摆手,逗得师父师娘齐齐笑了起来。

       

“知道了还不走。”我小声抱怨了句,落到师父耳朵里,又得了一句训,“不可无礼!”

       

“他也是担心夫人,二爷您就别怪他了。今天是我唐突,还请夫人赶紧回去歇着,老八改日再来拜访。”

       

我没想到他会替我开脱。

师父师娘待我都是好的,可除了师娘,也不再有过人在师父训斥我时会替我说话了。


我还有些愣神,他已经和师父师娘行礼告别,走前特意绕到我身边伸出两根手指在我面前晃晃,朝我眨了眨眼。


他走之后,师父问我话,有师娘在一边看着,我自是一五一十地答了。


于是我就被师父罚了要给他连送一个月的糖油粑粑,不多不少,两块就行。


这臭算命的一定是故意的!

 

004

自从那天等到佛爷抱着昏迷的八爷从墓里出来,我就知道大事不妙。


我不敢问佛爷那天在墓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么难看的脸色,难看到我几乎可以忽略他是把八爷抱出来的这个事实。


从墓里回来以后,上峰突然施压下来,佛爷不得不着手处理大量的军务,一边要应付那个特派员陆建勋不时的骚扰试探,一边还要查探日本人到底在搞什么鬼。但即使种种事务压身,他也坚持天天抽空去探望八爷,去看看他醒了没有。若不是大夫说八爷最好静养,佛爷那架势简直恨不得把人搬回府里放进办公室里一直盯着。


可八爷真的醒过来以后,佛爷却再没去看过他,也不再叫他来府里商量事务。


不过我知道他其实很想八爷,有好几次在一阵奋笔疾书之后扔了笔抬头看我,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皱皱眉捡回笔低头继续写。还有时我向他汇报军营里的事项,他听着听着会突然有些走神,片刻之后才能恢复过来。如此持续了快一个月,少了八爷一刻不停的念叨,府里居然安静得有些冷清,叫人怪不适应的。


八爷不来,佛爷也不去,就这样莫名地僵持起来。佛爷到底是放心不下,得到消息八爷好得差不多开始出门溜达了,便让我跟着去照看他。于是我悄悄尾随,就见八爷一路晃荡,先去五爷家看了狗,又去九爷那儿喝了茶,下午去二爷的梨园听戏,顺道去看了在街边晒太阳的六爷,还在路边小摊上和陈皮抢糖油粑粑……看着陈皮那小子拿着点心扬长而去,我活动活动拳脚就想上去和他讲讲道理,压低帽檐刚要追上去,就被人扯住了衣摆,“不过是一口吃食,随他去吧。”


“八爷?!”

他松开我的衣摆,朝我拱手一笑,“辛苦副官了,不过我并无大碍,还请佛爷放心。”

“您想起来了?”我又惊又喜。

他摇摇头,“不必继续跟着了,替我谢谢佛爷。”


您和佛爷,何时需要言谢了?


八爷既然发话,我将他送到二爷的梨园门外,就不再跟随,回去向佛爷复命。佛爷听我讲完,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回头就去军营把那帮新兵狠狠操练了一番,没了八爷在边上嗑嗑瓜子打打岔,佛爷可是半点情面都不留。几天之后,佛爷让我把八爷请来府上,结果八爷连盏茶的功夫都没待满就走了。他前脚刚走,佛爷后脚就让我给他送一车苹果去,我偷偷瞥了眼果盘,好么,纹丝未动。给拉了一车苹果到八爷香堂里,出门时撞上了一脸憋屈的陈皮,听小满说他是来送糖油粑粑的,我绷不住笑出了声,不愧是八爷。


然后我就在门口和他打了一架。


后来佛爷陆陆续续又让我请八爷过来几次,虽说上次几乎是来了就走,但后来八爷又恢复到了从前的随叫随到,佛爷托他帮的忙也都二话不说地应下,甚至比原来更干脆了些。日本人的动作不断,当他们下手炸开一处古墓强行突入却铩羽而归之后,佛爷决定亲自带队下墓一探究竟。我还未去请八爷,他自己就来了府上,把打探来的墓里的消息一一告知。


“辛苦了,老八。”省去了打探消息的时间,队伍便可提早出发,佛爷看着心情甚好。


八爷摆摆手,“分内之事,佛爷不必客气。不过我还未去过实地,难免会有疏漏,佛爷可需要我同去?”


这话一说,不仅听呆了我,就连佛爷也愣住了。


他看看我又看看佛爷,了然道,“那我回去收拾收拾东西,佛爷定下时间,让人来叫我便是。”


“那……就劳烦八爷和我同去了。”佛爷伸手,似乎是想同往常那样替八爷理理围巾以,手伸到一半突然停下,顿了顿后收了回去。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我这才发现,八爷向来松松垮垮搭在肩上的围巾,今日竟是不见踪影。


“那老八就先回去了?”

“嗯,副官,派人送八爷回去。”

“是!”

 

005

齐铁嘴这小子,脑袋磕坏了还不忘惦记我家的狗。这不,伤好了没多久,就颠颠地跑我这儿来了。


“快快快,你家三寸钉呢?赶紧抱出来我瞧瞧!”

“你还真是不客气啊!”我嘲他一句,不过到底拿他没办法,让人从狗窝里抱来了三寸钉,他立刻眉开眼笑地接过去抱在怀里。


抱着三寸钉玩了一会儿,他冷不丁问我一句,“哟,这是换了第几条了?”

“第三……”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就见他搂着狗崽偷笑起来。

“好啊,在这儿等着我呢?不爱抱别抱,赶紧还回来!”

“早和你说过,这狗骨架大,也就小时候个子小,长大了是断不能揣怀里到处跑的,说你让人骗了你还不信。”他幸灾乐祸地笑得直抖,三寸钉被晃得不舒服了在他手上轻轻啃了口才让他止住笑。


不争气!就该狠狠咬他一口!

“那医药费也得你出。”他悠悠回了我一句。


笑闹一阵,他可算安分下来,捡了块点心逗狗,掰碎了放在手心里让它吃。

“老八。”

“嗯?”

“你好了之后,去过佛爷那儿没有?”

“去他那儿干嘛?上三门下三门,井水不犯河水,礼数到了不就行了。”


我被噎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不过说来也是,在佛爷来长沙之前,九门之间各为其利,虽无明争,暗斗常有,就算有同门情分,也绝称不上亲密无间。可佛爷来了之后,不仅自己坐上了九门之首,就连九门之间都因卖他一分面子,彼此融洽不少。而佛爷在明,老八就在暗,如果不是他那一门在佛爷刚来时将他力保下来,还替他游走各门说情讲理软硬兼施,这九门之首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让一个底细不明的外来人拿下的。


结果他现在倒好,忘了个一干二净。他是不放在心上,佛爷那头,就冲着原来那走哪儿都恨不得把他拴身上带去的劲儿,真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逗你呢还当真了?就冲着他是九门之首,又对我有过救命之恩,我也会找个日子去拜访他。”他说着,捏起三寸钉的爪子冲我挥了挥,“看你家爷,你都第三代了他还是那么好骗。”


我抄起点心盘子作势就要往他头上扣,“佛爷不管着你,你就跑我这儿来闹腾了是吧?”

“就算他能管得着我,我也照样能上你这儿来闹腾!”他朝我做了个鬼脸。

“你啊你……”我放下点心盘子,抱走三寸钉揉毛,“对什么人使什么性子,不累吗你?”


在佛爷面前被他惯得又怂又娇气,在我这儿就一张利嘴不饶人。佛爷没来的时候,他愣是扮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唬得所有人不敢妄为,保下了八门这块堂口;又靠着一买一卦的神算本事,将买家哄得高高兴兴言听计从。一人千面,谁也说不清他到底是个什么性子,不过他自己怕是早就习惯了吧?

       

006

老八出事之后,佛爷来找过我两次。


第一次是来请我帮忙找靠得住的西洋医生,去看看八爷的伤势。我很少见过他如此狼狈的样子,满身尘土,混杂着汗水和血痕,像是刚出墓门就直奔而来。


第二次是在他和老八再次下墓之前,一来是找我购买一些军备物资,二来竟是让我帮着劝八爷驻留长沙。


“佛爷何不亲自告知让他留下呢?以老八的性子,你嘱咐的,他必然会答应。”我惊讶于老八会主动请缨与佛爷同行,更惊讶于佛爷居然不愿让他去。


他摇摇头,不多解释,只是托我试着劝劝八爷。我虽奇怪,还是应下了,毕竟能让佛爷欠个人情,实属难得。


老八也来找过我两次。


第一次是来向我细询这些年来的变化和九门局势,若要说这几年九门和长沙最大的变化,那便绕不过张大佛爷,更无论佛爷所做的桩桩件件,背后或多或少都有他的影子。我告诉他,他在初遇之后便一口断定此人日后必将大有作为;告诉他他不顾风险收留这个大胆挑战九门威名的外来人并将他捧上九门之首;告诉他佛爷身中数十刀将他从日本人手下救出,从此名震长沙……

一番长谈,说得我口干舌燥,听得他若有所思。


第二次是在佛爷来过之后,他也来找我商讨相关事宜。

“九爷,我和佛爷此次前去,不知要耗费多少时日,日本人那边……”

“八爷放心,日本人屡次动作耗费巨大却皆无所得,资金本就难以为继,我会再让人在商会出力,暂且断了他们的资金来源,拖延一阵不成问题。”

“那就先谢过九爷了。”

“无需客气,此行凶险,危机难测,你们还是要多加小心。”

“我已经算过,此行虽有凶险但生机尚存,不会有事的。”


“八爷……”我替他倒了茶,“何苦?”

“不苦。”他端起茶盏,水汽氤氲,在镜片上蒙了一层雾气,“倒是让你们费心了。”

“果然瞒不过你。”我叹了口气。


他笑了笑,“于公于私,于情于理,我都得陪佛爷走这一趟。”

“于公是镇守长沙之大业,于私是九门之间的互助,于理这封山平土也是你的本行……”

言止于此。


老八向来话留三分,看透不说破,一旦断言,势必已然下定决心,再无动摇的可能。


“万事小心。”

 

007

那日下墓,他和往常一样,嚷嚷着大凶大凶,我自是不当回事的,算命的胆小,护着便是。他死命拉住我不让我继续往前走,罕见的焦急和固执。


“没事的,老八。”我拍拍他的手。

“佛爷……”他扒着我的胳膊,“前面真的是大凶啊!”

我任由他拽着,“那我更要去看看,是它凶还是我凶?”


大凶虽凶不过我,却是应在了他身上。不知触碰了什么机关,墓道开始塌陷,我们往回跑,路上他突然扑过来用力推开我,自己一脚踏空摔下暗门,当场便昏死过去。他这一摔,无意之间发现了一条新的出路,来不及多想,我一把抱起他,带着剩下的人冲出墓室。


是我食言,没能护他周全。


不论平时多么吵闹的人,睡着时总是安静的。


我总觉得,他应该下一刻就会醒过来,怪我不听他的话,向我抱怨他摔的有多疼。


几天后,他醒了。


可他忘了。


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那个记忆里一直讨好地笑着、在我的军营府邸来去自如、一遇事就会躲到我身后的人,突然变得疏远而陌生。


原来我知道的只是他在我面前的样子,和他想让我看到的样子。

从来都不是他本来的模样。


他养伤的时候,我忙于军务,他不再记得我,我也没有理由去打扰他。可一旦稍有空闲,我不知为何总是会想到他。


他伤好之后,过得很不错,一一拜访过九门众人,言笑晏晏,自在随性。即使缺了记忆,八爷依然是八爷,人情练达,世事通透。旁人大都以为他是靠我才能在九门中保有一席之地,却不知当初若是没有他,怕是也不会有今日的佛爷。


我之于他,恐不及他之于我。


我忍不住把他请来府上一次,他稍作停留便匆匆而去。我自知唐突,在他现在看来,我不过是上三门中的佛爷,可敬可重,却不可亲。后来不知其他几门同他说了什么,他待我算是熟稔了些,有些只能托给他帮忙的事他都痛快地应下,再无怨言。


可终归是少了点什么。那些拉扯纠缠,嬉笑怒骂,吹捧称赞,委屈讨好,如今只剩下一句顺从的“是,佛爷”和一个清浅温和的微笑。


再探古墓,我本不想让他再涉险,谁知他不仅跑来告知消息,还提出要一同前去。我愣愣地答应了他,等他走后才反应过来,可惜为时已晚,只能请他还熟悉的几位帮着劝劝,让他留下。


他还是来了。


到了墓中,我们一行人分成几路,各自勘探。他一路上都很安静,乖顺地跟在我身后。


“八爷今日怎么不说大凶了?”我忍不住问他,习惯了过去他一路上的唠唠叨叨,现在听不见了反倒开始觉得不对劲。


“佛爷说笑了,九爷五爷都告诉我,佛爷不信这些,那我也不便多言。再说干我们这行的,哪次不是大凶?相信凭您的本事,必然是有惊无险。”他停下脚步喘口气,抬头朝我露出个笑。


我看着他,深吸一口气,回以一笑,“八爷信我?”

“您可是张大佛爷。”他对我一眨眼,“我自然信得过您。”

“出去之后替我算一卦吧。”我拉起他继续往前走。

“唉?!”


忘了也罢,不过是从头开始,这次我说到做到,必会护你周全。

 

008

张启山,张大佛爷,九门之首,长沙布防官。

       

我醒来第一眼见到他,就知道他绝非凡品,是有大作为之人。这么好的面相真是少见,可惜我还没看清,他就黑着脸走了。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早就认识他,不过先前下墓出了事睡了好些天,一时摔坏了脑袋,竟是记不起分毫与他有关的事。

       

我虽觉得有些可惜,不过也没太放在心上,大不了从头来过,再认识他一次。但直到九爷五爷他们和我一顿说,我突然觉得,我和他也许不只是九门同门上下这么简单。

       

我本是仙人独行的命格,注定无家无室,与人交好处事圆融,都是为了生计,随时都可抽身离去。但照他们所说,我助佛爷坐上九门之首,佛爷对我有救命之恩,一边毫不留情地唤我做这做那,一边包容庇佑由着我任性妄为,更不用说我明知他次次都冲着大凶去,还每次都满口抱怨又坚定不移地跟着他……

       

我理得清这几年来九门发生的一切,却看不懂曾经的自己和佛爷。我有意无意地避开他,他没有直接来找我,但派人一直跟着我,我知道他是出于好心,但还是觉得有些别扭。于是第二天那位副官就没再跟来,因为又过了两天佛爷就把我叫去了。他的靠近和示好让我觉得似乎理所当然的本该如此,但理智上一时还是无法接受,只能草草作别。我又去找了次九爷,听他给我细说一遍佛爷来长沙之后的事,心里那个隐约的念头渐渐清晰起来。

       

回到香堂,我给佛爷算了一卦,他命里那把三昧真火,注定燃尽一切。他确实有不信命的底气,因为命数于他而言,就是用来破的。所以我这仙人独行的命格,遇上他,怕是也逃不开了吧?

       

或许我本就没想逃,左右不过是无家室无后人,乐天知命,齐家人向来都很看得开。

       

想通之后,他有几次请我帮忙,我都答应了。不论是作为长沙布防官,还是九门之首张大佛爷,我都应该听之敬之,何况他对我还有救命之恩。他也在摸索着重新与我相处,只是在偶尔看来的眼神里,会透出藏不住的失落和无奈。


日本人下手炸开古墓之后,那里本还算平和的风水地势被搅得一塌糊涂,吉凶难测。说来也怪,虽然我还是没能记起来,但我就是知道佛爷一定会按捺不住要去亲自查探。果不其然,我赶到他府上时他正和副官商讨,于是我把知道的消息毫无保留地统统告诉了他,莫名的心悸让我放心不下,不假思索就决定要和他一同前去。看到他一副被我惊呆的模样,我拍自己会不合时宜地笑出声来,就要告辞离开,他反应过来想要拉住我却拉了个空,我才发现出门走得急忘记戴上围巾。他收回手,瞬间低落得像是被抛弃的大型犬,看得我好笑又心疼,好在他大概是被我这段时日的刻意礼遇冷落得习惯了,很快就调整过来,让副官送我回去。

       

第二天下到墓里,他自然而然地就把我护在身后,全然的保护姿态。我跟在他身后,有些跌跌撞撞地走着,他突然问我为何不说大凶了,我脱口而出地夸了他两句,水到渠成般的自然。结果他听后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似乎是下定什么决心,拉起我的手继续往前走。感受着从他手里传来的温度,我忍不住跟着微笑起来。

       

佛爷,我想我应该是,喜欢你的吧?

哪怕我不记得了,再来一次,也依旧会像从前一样。

       

放心地由佛爷牵着走,我一时松懈就有些走神,忘了留心周围的变化。墓室的格局机关不出所料地被打乱,我和佛爷不知不觉间沿着原本的通路走入了死门,被困在原地进退两难。佛爷镇定地寻找出路,我很是自责,为了弥补自己的疏漏跟着一起找起来。

       

“老八,你看那里。”

佛爷有了发现,我急忙凑过去看。是一个看着十分眼熟的机关。

       

“佛爷,这好像是,一道暗门?”我伸手要碰,被佛爷一把拦住,头突然疼了一下,又一下。

       

“老八!”

       

恍惚间又是熟悉的坠落感,轰然落地,却没有太大的疼痛,我睁开眼,看到的是被我压在身下的佛爷。

       

009


“佛爷!”齐铁嘴赶紧从张启山身上滚下去,将双眼紧闭的他扶起。


“佛爷你有没有事啊,佛爷?”他在他身上摸索,急得红了眼。


张启山听他抖着嗓子颤巍巍地唤,恍如隔世。


“老八,我没事。”他按住他的手,睁开眼朝他笑。


“哎哟你可吓死我了佛爷!”齐铁嘴松了口气,瘫坐下来。


“你……想起来了?”张启山见他急得眼睛都红了,又是心疼又有些高兴。


齐铁嘴眼神游移不定,嘿嘿傻笑两声。


张启山直起身,伸手拽过这个算命的,狠狠吻了上去,唇齿交缠,还坏心眼地舔了舔那颗许久不见的虎牙,结果被他下意识地合嘴一咬,两人的嘴里顿时都泛起了淡淡的血腥味儿。


“佛爷……”他喘息着,一双眼湿漉漉地望着他。

“不如八爷,现在就给我算上一卦?”

“佛爷,你……你不是不信这些的吗?”

“你说的,我就信。”


齐铁嘴沉默了片刻,看着他的眼睛道,“您是张大佛爷。”

“百无禁忌的。”他鼓起勇气,回了个轻柔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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